《素心剑》里的狄云,是一个可怜的傻小子;说他可怜,是因为太过凄惨。金庸笔下的主角,要么丰神俊朗,要么误了众多姑娘的终身,他们武功盖世,令人羡慕不已。读者说郭靖笨,不懂得变通,但是他的身边有“女中诸葛亮”黄蓉。韦小宝武功平平,却深谙世事,极懂左右逢源之能事,可以说更为厉害。
仔细想来,除了狄云之外,再无这样的主角,至少在金庸武侠中我没有看到过。这是一部特殊的武侠小说,在笔者看来,这是作者金庸先生的“真心”之作。单从爽文的角度来看,张无忌单挑六大派,虚竹屡获奇遇,郭靖路遇明师,这些均是爽。韦小宝和令狐冲,甚至是陈家洛,都各逢奇遇。狄云的奇遇代价太过惨烈,要用一生来偿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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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素心剑》是洞察人性的武侠小说。起初在连载之时,它名为《素心剑》,而后方才改名为《连城诀》,由此来看,金庸对它极为重视。主角狄云的原型,是金庸家里的一位长工,名为和生,真名到底是什么,金庸也不知道。这位长工的经历,都已被金庸写进了书里,年幼的金庸还曾为他哭过。狄云所经历的种种,几乎和这位年迈的长工无异。
故而在读原著时,读者甚是压抑,若是不看书名和文风,让人一度以为这是古龙的作品。毕竟这部小说和其余十四部作品相比,它太过特殊,狄云就像是普通人。练成盖世奇功之后,他依然是普普通通的人,严格来讲,狄云算不上侠客,在他的心中,他永远是乡下的那个傻小子。你若问虚竹,他最快乐的时光是在哪里,相信冰窖两个字就是他的答案。这道题由狄云来答,他有不同的答案,我想湘西沅陵的麻溪铺乡下,是他无忧无虑,逍遥自在的地方。
乡下没有争斗,都是善良的人。正因为这样,狄云的性格才变得这般。其实除了环境,还是狄云天性如此。他的师妹戚芳与之相比,倒是机灵非凡。在这风景优美的麻溪铺下,与师妹朝夕练剑,日子很是惬意,不料乡下人进城,打破了这属于老实人的宁静。《红楼梦》里的刘姥姥,她进大观园时看似没有见过世面,实际上却是个中能手。相比较之下,狄云实在是没有任何经验。对于狄云而言,从乡下到城里,便是从天堂到地狱。无间地狱多可怕,里面尽是厉鬼,他们勾肠破肚,手段之狠,让人毛骨悚然。
聪明的“鬼”杀人不见血,让人摸不着头脑。万圭、万震山、戚长发、花铁干,这些衣冠楚楚,威风八面的大侠,皆能杀人于无形之中,狄云正是受害者。没有武功,没有心机,落入这圈套之中,怎么才能脱身呢?假设没有丁典,恐怕狄云早已魂归囵圄,死得不明不白。遭人冤枉、穿琵琶骨、手指让人削断……这种种遭遇皆是不幸。到了牢狱之后,他以为会好过,偏偏遇到行事谨慎的丁典,错把他当成坏人,毒打之下,加之得知师妹嫁给仇人的消息,狄云万念俱灰,不想苟活于世。
狄云上吊之时,丁典还以为是苦肉计。神照经起死回生,这才将狄云救活。他也因祸得福,交到了丁典这样重情重义的朋友。人生漫漫,与惨为伴,这是狄云前半生的写照。恩师将“唐诗剑法”改为“躺尸剑法”故意错教给他,师妹嫁给谁不好,非要嫁给狼子野心的万圭,再加上身陷大牢,这三重打击之下,狄云的人生不可谓不惨。
丁典武功高强,把神照经和连城剑法传授给狄云。此时的狄云,已是武林高手,但人情世故,他仍是不懂。江湖的险恶,他也未能明白。听到丁典“中伤”恩师,狄云还非常气愤。铁索横江的绰号,分明是个狠角色,却让他说成是老实人。在狄云的世界里没有坏人,至少在麻溪铺下,他是这样想的。被人冤枉之后,他也没有怀疑师父戚长发,只对万氏父子怀恨在心罢了。
遭逢巨变之后,人是会疯狂起来的。在狄云的身上,只疯过一次,他狂喊我不怕!这里的不怕,到底是指什么?是指这些不愿回首的往事,人性的恶,让狄云无计可施,而他不怕的理由,就是连死都不怕。确实这样,他不怕死,却怕万圭、万震山的毒计。那些排山倒海的阴谋,让他招架不住,只有任人宰割。到了最后,师妹还再补一刀,让狄云显得更惨。师父见状,亦是辣手无情,打算亲手除掉这个“爱徒”。
师妹戚芳明明知道万氏父子是大大的坏人,还要回去相救。没有这一等,戚芳根本不会死。傻傻地狄云,还以为戚芳会回来,没有想到已是阴阳两隔。能给狄云温暖的人,都已撒手西去。师妹、丁典、凌霜华。其中师妹戚芳的死,让狄云大受打击,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,对于狄云来说,通通都是狗屁。万圭和万震山,就该活活闷死在墙里面。谁能想到戚芳会出手相救,而且还搭上了性命。当年入狱,戚芳没有相信狄云,而今私自回去放人,更是瞒着他这个傻傻的师哥。
心灵上的重创莫过于此!这样的挑脓剜肉,刮骨疗伤,真是惨绝人寰。丁典、凌霜华、戚芳,这三人所闪烁着的人性光辉,照亮了狄云前行的路。或许在他的心中,丁典和凌霜华才是那个懂他的人。至于师妹,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麻溪铺下。狄云的心里没有怨师妹,但是读者看到之后,却为这个老实巴交的人鸣不平。或许站在他的角度来看,水笙是最好的慰藉。当乡下和狱中已不再是净土,那么只有雪谷才是狄云的人生归宿。
那里没有仇家,没有猛兽,没有尔虞我诈,只有皑皑的白雪,喜欢他的伊人。花铁干、汪啸风、万氏父子、戚长发,那些丑陋的嘴脸,他再也看不到了……回首来看,狄云有成长,无论是武功,还是对于人生的领悟,只是这个代价太过惨烈。我想结局的美好,才让人们一看再看,若是换个悲惨的结局,实在是不忍心看这部作品,这对狄云来说并不公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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